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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婚妈妈漫长的生育金之战

发布时间:2022/9/2 14:20:18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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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萌终于等来那笔生育金。

整整四年过去,儿子已经从怀里的婴儿变成活泼好动的小朋友。幼儿园放学回家时,张萌忍不住告诉他:“妈妈今天好开心,因为有人欠我钱,我终于要回来啦。”5岁的欣欣还不能理解那是怎么回事,懵懂地看着妈妈,也跟着咧嘴笑。

年,上海未婚妈妈张萌申领生育金被拒,得到上海市浦东新区金杨街道办事处给出的理由——“没有结婚证”。

这笔生育金纳入社会保险,包含生育津贴和生育医疗待遇,目的是——让女性在产假期间拥有收入。

张萌和它较上了劲。四年间,她先后对金杨街道办事处、浦东新区政府、上海市社保事业管理中心提起法律诉讼。

一面是漫长的法律程序,历经行政复议、行政诉讼、申请再审、抗诉,张萌等来的始终是败诉。

但另一面,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这场“破冰之战”,律师、志愿者、未婚妈妈们、人大代表……这让张萌感到“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奔跑”。

年12月25日,政策悄然改变,上海市民政局宣布“计划生育情况审核事项”退出社区事务受理服务中心受理清单。这意味着除广东外,上海的未婚妈妈也可以顺利申领生育保险金。

而对张萌等未婚妈妈来说,这不仅仅是一笔经济收入,更是身份平等的证明。

在野生动物园游览一天后,张萌和欣欣准备回家。新京报记者马延君摄

漫长的抗争开始了

张萌珍惜每一个周末。平日里,她是公司忙碌的财务,是家里大小事务的决策者。未婚妈妈的她需要努力赚钱,支撑她和儿子的二人小家,还需要操持父母孩子的衣食住行。只有在周末,才是母子俩的亲密时光,她陪伴儿子去江边骑小车,到公园搭帐篷……

3月13日,连日阴雨散去,上海难得的晴朗天气。张萌早早起床,换上一身运动服,把零食、儿童水杯、纸巾、米白色小草帽塞进双肩包。她要带欣欣到上海野生动物园度周末。

5岁的欣欣活泼好动,在动物园追着一群狐猴不停地跑,张萌紧跟在后面拍下视频,镜头里欣欣蹲在草地上,认真地盯着一只狐猴,偶尔扭头喊着:“妈妈,妈妈,你快来啊。”

玩得累了,欣欣开始缠着张萌撒娇,看见周围的一家三口都在骑家庭自行车,也嚷着要骑,张萌只好把他托付给徐艳霞,跑去园区门口租车。

年3月13日,正在等待妈妈骑车回来的欣欣。新京报记者马延君摄

欣欣出生后,徐艳霞到张萌家做保姆,那两年有了她的全天照看,张萌才得以维持朝九晚六的正常工作。

关于“身份”,张萌不隐瞒。徐艳霞才上岗的第二天,还在月子里的张萌就坐在床上,向她讲述了全部经过,语气平静,好像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。

年秋天,张萌刚与男友分手,就发现自己怀孕了。独自做完检查后,医生叮嘱她:“要尽快做决定,越早对身体越好。”似乎已经默认,她一定会放弃孩子。

一个有关生命的选择摆在面前,那一年张萌40岁,如果放弃孩子,以后恐怕很难再做母亲。

她仔细罗列了自己所拥有的——单身生育的可能性:稳定的收入来源,足够支付孕期医疗的存款,以及独自抚养孩子的勇气。

最重要的是,一个小生命正在她的身体里萌芽,她能感受到那种细微的变化,“他像是寄生在我的身体里,血肉相融的感觉,你让我杀死自己的宠物都不可能,我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孩子?”

决意留下孩子的那一刻,一场漫长的抗争也随之开始了。

年过七旬的父母很快接受了孩子的存在,同时也期待孩子能让她走入婚姻。张萌直接打破了他们的幻想,“我想要孩子,可我不能和不合适的人结婚。”前男友不同意生下孩子,张萌便与他断了所有联系。

研究法律条文,医院建档、落户等问题,繁琐的程序并没有磨损她对新生命的期待。欣欣出生那天,她刚从麻药中苏醒就急着要见孩子,“宝宝呢,快抱过来,我要给他喂奶了。”她回忆起那个瞬间,“就像母亲的天性被唤醒了”。

年5月,张萌握着刚出生的欣欣的手。受访者供图

欣欣出人意料地乖巧,躺在妈妈怀里不哭不闹,紧握的拳头粉粉嫩嫩,他拥有一张小圆脸和一双大眼睛,窗外的阳光照进来,张萌低头看着儿子,长长的睫毛像两片柔软的羽毛覆盖在脸上,映出两块光影。

孩子出生后,考验才刚刚开始。怀孕期间,张萌研究了有关生育的法律条款,发现并没有对未婚生育做出明确限制,但在实际办理手续的过程中,她却屡屡碰壁。

办理户口时,由于没有结婚证,辖区派出所不清楚相关规定,直接告诉张萌:“没有这回事,不给办。”

张萌在电话里不停解释:“国家年已经规定,非婚生育的无户口人员,其监护人可以凭《出生医学证明》和户口簿,非婚生育说明办理户口登记,你应该去了解这些规定,没有道理不给我办……”饶是这样,欣欣的户口还是拖了两个月才办好。

户口的事情刚解决完,张萌发现自己的生育保险又出了问题。同样是因为缺少一张结婚证,街道服务中心拒绝为张萌开具计划生育证明,社保中心也因此拒绝了她的生育保险金申领。

不断失败的法律诉讼

大学毕业那年,张萌独自拎着行李,从小镇来到扬州,工作了一段时间,又闯到了上海。刚下火车,张萌就爱上了这座城市,报纸上密密麻麻的招聘信息,让她觉得只要努力,人人都能争取到“平等的生活”。

在上海生活二十余年,张萌拥有了户口,和娇嗲的口音。工作日,她穿着紫色大衣、黑皮鞋,下楼熟练点出咖啡馆的午市套餐,看起来和周围写字楼里众多职业女性并没有不同。但那领不到的生育保险一直提醒着她——她和别人不一样,她是一位未婚妈妈。

四年官司打下来,张萌已经能说出“法言法语”,“《社会保险法》、《劳动法》都未规定享受生育保险必须以‘属于计划内生育’为前提,而《上海市城镇生育保险办法》要求必须有计划内生育证明才能办理生育保险,这是与上位法冲突,减损公民权利并增加公民义务。”

年7月,张萌对无法办理生育保险的情况提起行政复议,历经延长、中止、恢复的漫长流程,四个月后复议失败。

紧接着,她决定对所在街道办与浦东新区政府提起行政诉讼。一位律师告诉她:“成功率几乎为零,律师费可能比你领到的生育金还要高,没有任何经济价值。”

但张萌只是单纯地憋着一口气,“领不到生育保险,我就是不服。”

年4月,张萌一审败诉。同年6月,她又对上海市社保事业管理中心提起行政诉讼,一、二审败诉。

尽管张萌的两位代理律师李珺、方洁先后提出,“《婚姻法》规定,非婚生子女享有与婚生子女同等的权利,不得加以危害和歧视。”但“单身妈妈争取生育保险第一案”始终进展不顺,年7月,张萌向上海高级人民法院院申请再审,再遭驳回。

张萌的生活被这场官司劈成两半。一边是温馨的日常,孩子不断长大、牙牙学语,一边是繁琐的法律程序、条文,和已经“跑熟了”的法院。每一次接到败诉通知她都要衡量一遍,“是不是真值得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,去拿回那几万块钱?”

“破冰之战”

她曾在网络上看到相关报道,北京、东莞都有未婚妈妈因孩子无法正常落户,对公安局提起诉讼。总会在犹豫的时候想起她们,“如果没有她们,估计我之前的事情也不会很顺利,那我是不是也能为后来者做点事情?”

也是因为这场官司,张萌和许多陌生人产生了联结,随着诉讼推进,越来越多的人开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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